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"和?"杨荣突然出列,腰间玉带扣碰撞出声,"陛下忘了永乐八年的斡难河之战?"这位曾随朱棣北征的老臣,手中挥舞着兵部接到的鞑靼太师的宣战檄文,"对方已集结万骑在边境,若不反击,岂非要学宋朝纳贡?"
杨荣指向舆图上的两条红线,语气决绝:"臣请陛下选一边决战——先固大同,以武安侯郑亨为帅北击鞑靼,再调沐家军南下收复交趾,此为'远交近攻'之策!"
此言一出,奉天殿内顿时哗然。支持杨荣的武将们纷纷出列,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。
反对者同样不少,户部尚书夏元吉捧着户部的账册上前,一个小太监赶忙接过呈送到皇帝面前。
老尚书的象牙笏板在阳光下泛着微光,花白的胡须微微颤抖:"北征需白银数百万两,南征又需最少五十万,如今国库节余仅三百万两,且需预留夏天的赈灾款……"
老尚书的话没说完,却让主战派的声音低了下去。
朱高炽凝视着殿外的榴花,想起父亲朱棣亲征时的旌旗蔽日,又看看案头夏元吉标注的"杂学博士火器改良进度表"——那些精通算学的新科举子,正在工部工坊里调试改良型火炮。
"杨荣的方略需斟酌,"皇帝忽然开口,声音盖过争论,"但边贸舞弊必须彻查。"他顿了顿,目光扫过满朝文武,"着锦衣卫北镇抚司即刻入驻山西,凡参与互市欺诈的商人,不论官商,一体抄家问斩。"
午门的钟声响起,朱高炽恍惚间居然隐隐约约听到,远处太学传来诵经声,与校场操练的金戈声交织,恰似此刻朝堂的两难——杨士奇的"和"是为了积蓄国力,杨荣的"战"是为了维护天威,而他必须在两者间找到支点。
"传旨,"皇帝忽然对身边的王淮低语,"让工部侍郎陈茂速速组织人手绘制出详细的最新版《漠北舆图》,再调福建水师的火器营北上,让他们去大同。"
皇帝的目光扫过群臣,眼神格外锐利:"告诉郑亨,固守大同,但要让鞑靼人知道,我大明如今的火器,比永乐朝更利。"
奉天殿内,朝臣们还在继续争论着南北策略,而朱高炽的目光却已经投向更远处——接二连三的噩耗中,他已经看到山西商人的贪婪引发边衅,已经看到安南的丛林战暴露大明军力短板,这场朝堂论策早已不止于战与和的选择,而是关乎这个王朝能否在新旧交替之际,找到既不重蹈永乐穷兵黩武覆辙,又能震慑四夷的生存之道。
洪熙二年五月十八的奉天殿,鎏金铜鹤香炉的青烟与武将们甲叶上的汗气交织。
这是皇帝与文武百官第二次聚集在一起,详细探讨究竟先对南方还是先对北方用兵。
金幼孜在这次的会议上,大胆喊出“南北双征,双管齐下”的提议。英国公张辅激动的两眼放光,这位曾几次前往安南的老将军捋着花白胡须,眼中闪烁着光芒:“陛下,臣愿领神机营,先平交趾再扫漠北!”
成国公朱勇不甘示弱紧随其后,同样语气炽热:“臣请率京营骑兵为先锋!”武将们的激昂声浪中,薛禄的洪钟般嗓音撞在殿柱上,很是刺耳:“先帝在时,哪容蛮夷如此放肆!”
而夏元吉却不慌不忙,一个人出列与这些武将们对峙,他的声音虽轻,却依旧震散了喧嚣:“诸位将军可知,北征十万大军月需粮草多少?可知国库被两边战事折腾后,其他什么事情都做不了?”
户部尚书展开的账册上,批注触目惊心,老臣声音有些颤抖:“永乐二十二年北征,耗银一百六十万两,粮三百万石。今国库节余银三百万两,然杂学新政需五十万,河工待修需八十万……”
夏元吉的手指划过“粮食折银”条目,语气更加凝重:“陛下推行货币税改后,国库存粮较永乐朝减半,若南北双征,需从江南紧急调粮,漕运损耗恐达三成。”
阳光透过殿顶的菱花窗,在夏元吉素色袍服上投下斑驳光影。张辅捏紧的拳头缓缓松开,他想起过去安南之战时,因粮道受阻导致的惨败。金幼孜张口欲辩,却看见账册末页贴着的《灾荒预警单》——真定府的灾后重建,还等着二十万两赈款。
“朕意已决。”朱高炽的声音从龙椅传来,打断了沉默,“采杨荣之策,用兵一方,安抚一方。”
皇帝指向舆图上的红蓝标记,给出自己的看法:“安南叛军连犯边境,当优先征讨;鞑靼互市之衅,暂以防守为主。”
言语间,皇帝的指尖停在广西镇南关位置上:“英国公张辅,着你为平夷大将军,率京营一万骑兵、两万步卒,协同神机营火器部队南下。”
张辅