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月初二,春寒料峭,紫禁城奉天门外却已是人头攒动。,6?1+看+书?网′ \首!发,
晨雾尚未散尽,文武百官身着各色官服,蟒袍玉带与乌纱官帽在熹微的晨光中泛着冷冽的光泽。三品以上大员肃立在门口,四品以下官员则整齐列队于金水桥畔,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息。
辰时初刻,晨钟撞响。奉天门缓缓开启,明黄罗伞盖率先映入眼帘。
紧接着,身着十二章纹龙袍的永乐大帝踏着朝阳的余晖稳步走来。金线绣就的团龙在晨光中翻涌,腰间螭纹玉带泛着幽幽冷光,帝王每一步落下,青砖地面都仿佛随之震颤。
"万岁——万岁——万万岁!"山呼海啸般的朝拜声骤然响起,响彻整个紫禁城上空,惊起檐角无数寒鸦。
朱高炽站在文官之首,目光紧紧盯着父亲的身影。他注意到龙袍下摆扫过台阶时微微踉跄,帝王扶着栏杆的手青筋暴起,显然是在极力掩饰身体的不适。可当朱棣挺直脊背,扫视群臣的刹那,那双鹰隼般的眼睛依然锐利如昔,仿佛能看穿每个人的心思。
礼毕,王忠佝偻着腰,迈着小碎步趋至帝王身后。他展开明黄圣旨的瞬间,袖口金镶玉坠子轻轻摇晃,在青砖地上投下细碎光斑。
"奉天承运皇帝诏曰——"尖细的嗓音在空旷的广场上回荡,群臣齐刷刷屏住呼吸,连廊下执戟的卫士都下意识握紧了长枪,"鞑靼部背信弃义,屡犯疆土!烧杀掳掠,涂炭生灵!朕以天子之尊,当亲提六师,问罪漠北!御驾亲征,朕意已决!"
读到“御驾亲征”四字时,阶下响起一片压抑的抽气声。有位御史的象牙笏板险些滑落,几位年迈的文官面色发白,相互对视着摇头叹息。
尽管早有心理准备,可当这震撼的旨意真正宣布时,众人依然难以平静——古往今来,以花甲之龄御驾亲征的帝王实在寥寥无几。
"柳升、陈英领中军各营!"王忠继续宣读,声音愈发高亢,"张辅、朱勇领左掖!王通、徐亨掌右掖!郑亨、孟瑛督右哨!陈懋、金忠为前锋!各将即刻领旨,前往各军各营整顿兵马!"
每念一个名字,便有一员武将踏出班列。英国公张辅甲胄铿锵,腰间佩刀正是当年征安南时皇帝亲赐;朱勇抱拳行礼,袖口露出的护腕上,还留着去年北征时箭伤的疤痕;鞑靼降将金忠伏地叩首,额间重重磕在青砖上。1\3·1?t`x~t?.^c+o!m¢
朱棣左手摩挲着腰间玉佩——那是徐皇后临终所赠的羊脂玉,温润的表面已被岁月磨出包浆。他眯起眼睛扫视群臣,目光掠过朱高炽时,父子二人对视片刻。太子从父亲眼中看到了疲惫,更看到了燃烧的火焰。
“朕的身后,是绵延万里的长城!”朱棣突然振臂高呼,龙袍在晨风中猎猎作响,“是千万大明子民!是太祖皇帝打下的锦绣江山!"
帝王的声音虽然沙哑,却依然充满威严:"此一战,必犁庭扫穴,毕其功于一役!要让鞑靼小儿知道,犯我大明者,虽远必诛!要给我大明的百姓换来一代人的安宁!"
"荡平鞑靼!荡平鞑靼!"数十名武将齐声高喝,声震云霄。奉天门外的广场上,旌旗翻涌如赤色怒涛,连廊下的《平胡得胜图》壁画都在这声浪中微微震颤。
朱高炽望着父亲被欢呼声簇拥的身影,心中五味杂陈。昨夜太医院密奏犹在耳边:皇帝咳血愈发频繁,左臂旧伤又再次复发。
可此刻站在阳光下的朱棣,却仿佛又变回了那个骑着乌骓马,在白沟河畔冲锋陷阵的燕王。寒风卷起漫天柳絮,落在皇帝肩头,转瞬又被染成金色,恰似这位传奇帝王即将落幕却依然耀眼的一生。
四月初四,晨雾未散,德胜门外校场已响起震天的金鼓。朱棣身披玄铁镶金的龙鳞甲,腰间悬着饮过漠北鲜血的斩马刀,端坐在通体雪白的照夜玉狮子上。二十万大军旌旗蔽日,京师三大营的赤色纛旗猎猎作响,枪尖凝结的露水在晨光中折射出冷冽的光芒。杨荣、金幼孜两位大学士身着绯袍,捧着黄杨木匣跟在御辇之后,匣中装着的,是昨夜才绘制完成的漠北舆图。
"皇太子听旨!"王忠尖细的嗓音划破长空。朱高炽蟒袍玉带,率领百官跪伏在地。
当听到“监国期间,便宜行事”的旨意时,朱高炽额间的汗珠悄然坠落在青砖上。
二十年前靖难之役的记忆突然翻涌——那时他也是这样跪在北平城头,目送父亲率军南下,而此刻,沉甸甸的江山终于要真正压在自己肩头。
城郊长亭,朱瞻基攥着素白的送别帕,望着爷爷愈发苍老的面容。+1¢5/9.t_