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最怕的是有风声传出去。你看,你要是不说,我还真不知道马主任是这么一个人,引申开来,咱们工地都不知道。这就是马主任的好名声。这好名声对他来讲应该是相当重要的。”
“有点道理。你接着说。”
“他既然怕这个,他为什么还要冒险呢?因为他还知道更重要的一点:他怕, 你更怕。这样他反而就不大怕了。”
吕英慧眨动着那么长那么密的睫毛,紧紧盯着我。
“所以啊英慧,咱们需要站的高一些,看得远一些。站到能俯瞰全工地的角度,你就会发现,其实你比马主任有优势。你只要不怕了,他就怕了;你要是敢豁出去,他还得求着你调走呢!”
吕英慧紧敛秀眉,轻咬丹唇,使劲领会着我说这些话的深厚涵义。
为了让她更完整更准确地领会“张氏理论”的真谛,我又抛出了一枚重磅炸弹:“有个哲人(就是张思静)说过一句话:手段的卑鄙无损于目标的神圣。你照这个路子去琢磨吧。”
吕英慧马上反驳:“这什么哲人啊?既然目标是神圣的,手段自然也应该是神圣的。”
“那不一定。吕英慧同志我问你,你吃过猪肉吧,猪没有生命权吗?猪惹你们了吗?猪那么温柔那么温顺,胖乎乎的多可爱啊?你们就那么残忍地杀死了无辜的猪,然后还把人家碎尸万段,然后剁成肉泥,然后吃到肚子里。这什么手段啊,叫卑鄙是轻的,这叫残忍至极,叫惨绝‘猪’寰,对不对?可我们的目的是什么呢?是吃饱之后,让身体健康,好保卫毛主席保卫祖国,这目标不神圣吗?你说!”
吕英慧说不出来了。
我的这些“歪”理论和“怪”思维,显然是有些严重超前,大约超前了有20年。
从张思静的角度来讲,她那思维的开放程度,是20世纪70年代的人无法理解的,她那些稍稍涉嫌“缺德”的办法(如在招待所对付老杨那种办法),是此时的人们想都不敢想的。我现在就要启发吕英慧朝着这个方向去想:是你马豫先惹我的,你强大我弱小,你就像以色列,我就像巴勒斯坦,咱俩要是面对面决斗,那根本就不在一个“级别”上。因此,为了取得胜利,或者像巴勒斯坦那样为了生存下去,我恐怕就得采取一些非理性的手段。你也别管我使用什么手段,我的目的就是战胜你,“神圣”的目的达到了,“手段”自然而然也会变得“神圣”起来。
吕英慧的脑子相当聪明,她很快就领会了“张氏理论”的精髓。她问我:“你说了半天,是不是这么个意思……”她小声说了出来,说的时候白皙的脸蛋染上了一抹嫣红。
我点头。既然学生都领悟了,我多说无益。
“要是达到最佳目的,或者说……取得最佳战果,还得有个人配合我,是不是这样?”学生虚心求教。
我继续点头。
“就是这个人不大好找。”学生皱眉做苦苦思索状。
我已经替她想到这个问题了,我指点了八个字:“远在天边,近在眼前。”
“你?”她有些吃惊。
我失望极了:“唉,刚想表扬表扬你,怎么又糊涂了。”
“啊!”吕英慧一下子想明白了。“是‘她’啊。高,实在是高。她肯定愿意配合我,因为……”
“阿弥陀佛!”见吕英慧已经完完全全理解了我那个“缺德”主意,我闭上两眼,双手合十,“天机不可泄露。”
吕英慧笑着使劲打我一巴掌:“陈子华啊陈子华,你简直是个弯弯绕儿(“弯弯绕儿”是文革时期仍可公开发行的极少量长篇小说之一 ——《艳阳天》上的一个以狡猾著称的人物)。我真后悔啊,我怎么早没发现你这个大活宝!”
第30章 “事迹”材料
我在医院一共住了十四天,出院时尽管伤口已经完全愈合,但走起路来还是多少有点瘸。我之所以坚决要求出院,固然有惦记着工作的成分,但更主要的原因是我心疼周启明。
这十来天当中,周启明往医院跑了好几趟。987医院在一个镇子上,交通不是很方便,周启明为了来看我,长途客车、卡车、油罐车、摩托车、拖拉机逮着什么坐什么。我跟他讲我这里有护理员照顾,再说你是个男的,你有劲也使不上,他不听,傻呵呵地说:“我就是来看看你,看到你我就放心了。不然我什么也干不下去。”
为了不让这个傻孩子来回跑,我赶紧找军医要求提前出院了。
军医给我开了七天病假,可我一天也没顾上休,因为排里的工作实