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看你这个小鬼，我让你去你还不敢去？我正好要在西院写点东西，我代替你值班，你去吧，看完节目你再回来就行。”

“是，谢谢副主任。”佟蕊朝杨副主任敬个礼，就蹦着高跑走了。

随后杨副主任也离开了我的屋子。

半个月来，头一次没人看着我了。我四仰八叉倒在床上，心里很有些不解，既然对我这么放心了，那干嘛不让我回班里呢？

想来想去，我心里忽然有些害怕：会不会是基地不让我再回班里了？他们也许想把这件事大事化小、不了了之。为了杜绝“后患”，就可能会把我调走，调到类似于工厂、农场那样的单位去(后勤这样的单位很多)。今后就算林彪事件尘埃落定，顶多给我改一下放在档案里的相关材料，我却不可能再回原单位了。

这样的结果也好不到哪里去。我是三年多的老兵了，熟悉了现在工作，熟悉了现在的单位，我要是到一个新的地方就得一切重新开始，那还有什么意思？而且到了今年年底“复补”(老兵复员，补入新兵)的时候，我肯定得复员回家。我可真是不甘心。

正在胡思乱想，门口传来声响。我起身一看，竟然是杨副主任。他拉开门朝我招招手：“小陈，你过来一下。”

他把我带到了西院的一个房间。那个屋子有两张木床，一张写字台，两张软面的椅子。

进门后他让我坐床上，他拉过一把椅子坐到我的前面。这时我才发现他两腮发红，目光有些迷离，同时我闻到了一股浓重的酒气。我心里一紧，坏了，这家伙晚上喝酒了，他会不会跟我胡说八道啊!

他一开口，我心里安定了一些，因为他的口齿挺清晰，应该是没喝多：“这些日子我很忙，没顾上你的事情。你怎么样？有什么想法吗？”

我不大明白他的意思，抬头看看他，不知该怎么回答。

他竟然朝我笑了一下：“今天晚上机会很好，没有别的人，我们可以谈的深入一些，坦率一些。有可能的话，还会解决你的问题，知道吗？嗯?”

我胡乱点点头。一只手下意识地搓着衣角。不知怎么我心里十分紧张。

他问我：“你的问题性质很严重，你明白不明白？”

我点点头，赶紧辩解道：“副主任，我那确实是……。”

他挥挥手，不让我往下说：“你这种理由站不住脚，上边也根本不听这些。后勤政治部多次要求严肃处理你的问题，是我在压着，我一直给你说好话，嗯？”

我看看他，他那张平时很严肃的脸上这会儿写满了慈祥。我不禁有些感激，我说：“我明白，真不知道怎么感谢你，副主任。”

他将椅子朝我挪近了一下，贴到我的身边小声说：“原来的时候，后勤政治部领导要求把你这件事，定性为反对林副主席的严重政治问题，那是要开除党籍军籍的，你懂吗？我冒着风险为你去争，总算有了点结果。现在我问你：你想不想马上从这里出去，你想不想继续当你的班长？嗯？你告诉我？”

我说：“ 我当然想了。副主任你能办到吗？”

“当然，就是我一句话的事儿。而且以后也不会留下任何后遗症。”

我高兴极了：“谢谢，谢谢副主任。我，我永远忘不了你的恩情。”

“你怎么谢我呢？”杨副主任笑着看着我，他的眼睛在镜片后面熠熠闪光。

我心里“咯噔”一下，有些明白了他那笑容里包含的意思。

我得装糊涂：“我一定努力学习毛主席著作，改造思想，做好工作……”

“那是对组织。你对我呢？你知道我担了多大的风险，嗯？”

我低声说：“我以后好好听副主任的话，按照副主任的指示去做。”

“这就对了。”他拉住我的手，轻轻摩擦着我的手背：“小陈，你的皮肤真好，你看这手多细啊。”

我略略使劲，想把手抽回来，他却抓得更紧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