个体的某种自发的努力或活动而展开某种演化过程的。顾随先生当日之寄语“别有开发,能自建树,成为南岳下之马祖”,“除取径于蟹形文字外,无他途”等等,令人惊叹真若符契之为今日立。叶先生由去国而返国,清心如昨,但其学果真别有开发,有质的反差在;正是这种反差表明了演化的作用。人的思考能力不只是个人所具有的一种先天禀赋,而且是一项文化遗产,是一种复杂的因果结构。“汝果欲学诗,功夫在诗外”。本书即是诗外之物。今日叶嘉莹这首“诗”之被观照,乃可让人深入这复杂的因果结构,会心者或可收获得另一种原作者未必有、历史地看则不可无的消息,例如我们自身和我们的文化如何变化和如何修正的记录,其影响力也许并不下于一部经典吧。
今日我那为人而活的人生已经差不多抵垒了,第二人生、艺术人生、为自己的人生刚拉开序幕。前程何在?不付文字,也可以有诗吗?人间的波涛随时能淹没人生长河中回忆的岛屿,但叶嘉莹先生的工作则如同一枚窄窄的凿子,帮助人们理性地深深地凿开那通向各个不同岛屿的心灵之路,最终让沉没在记忆深渊中的小岛浮现,我甚至已经听到它们快速上升的声音……“最初是一些隐隐约约的小岛,那是露出于水面之上的几块零星的岩石。接着,又有新的岛屿开始在阳光下闪耀”,这是一幅多么激动人心的图画!我忽然想起,1960年代,我还是澳门一个快将毕业的中学生,在一个太阳由午后一直照射到天黑的西向房子上课。某日早上,班主任——一个双目炯炯、精瘦如铁的潮州汉子吆喝一声:“大个子们随我来!”刨地、种树,不消一个上午,几棵顶着西向阳光的夹竹桃树苗种下了。该不是为我们而种的吧。我今日省悟,这也是一首诗。蝶欤庄欤、永恒或是幻觉都不再重要,认得那个镜中人原来果曾有过某真实的一刻便是。平凡的人同样可以享受其中永恒的深沉的激动和广阔的宁静。陶渊明诗:“情通万里外,形迹滞江山”,目光不能穿透交感变化而有味的世界,唯有“感”这个活水可以润泽、澄清、穿透万物,引领我们由表而里,在平凡之处发现新的意涵,同时也就发现新的自己。世间原珍藏着一种因“没有”而来的喜悦,也珍藏着一种不以实有获得为目的的幸福。绘事后素。游心于淡,与物为春,心境清平了,由自己去发掘、品味原就藏于生活中的愉悦是惬意不过的事,诗,也就可以由此而起了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