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池爷,您老好啊?老没见了,您呐……”孙耀庭与寺中居住的池焕卿碰了个对脸儿。~咸^鱼?看_书/惘. /首?发/
“您瞧,咳,”他一摊双手,“真格的,是凑和着过呢!”他一身破烂的衣衫,脚下踏拉着一双露出脚指头的单鞋。离老远,就闻得见他身上一股熏人的酒气。
论起来,池焕卿与他同是老乡,而且,与小德张只有一河之隔。他进宫,没受什么罪,就当上了小太监,吃上了俸禄。老太监们无不知道他有钱,都说他挣的钱可以打一个金人,可是自从他一气之下,不管不顾地抽起了大烟,楞把所有家当抽了个一干二净。
他借酒浇愁,成天价提着一个酒瓶子不离手。醉了,就横卧街头不起。解放后,太监都归了兴隆寺,他无事可干,但凭着心灵手巧,学会了焊洋铁壶,遇着没钱花了,就挑上一个担子,四九城一阵乱转,他那掺和着酒味的招揽声,随处可闻:“焊洋铁壶来!……”
见他没着没落儿,孙耀庭邀他到屋里,一问才知,他的几身衣服也都“典当”光,换了酒喝。+m_i!j+i~a_s~h,e`._c+o!m/
“池爷,您这把子年纪了,也甭出去了,寺里有点事儿,不找人了,就您帮把手,我多给您俩钱儿得了,您瞅行不?”
“那赶情好,就您这一句话,寺里有事就找我,没得说,您呐。”他满应满许。
打这儿,孙耀庭就把一些糊窗户、修炉子、打烟筒弯脖、换盆底这类活儿,统统交给了池焕卿。可他那喝酒的瘾却没忌掉,只要钱一到手,他就一溜烟似地跑进了南长街的小酒铺,直喝得熏熏然才算完事。
刘子杰的情形与孙尚贤相仿,也结过婚,有个女儿,就是因为个性太强,遂常年独居兴隆寺。可有一样,他文化不错,尤其是口念账之快,常人无法可比。当兴隆寺成立生产组时,大家让他当了四个生产组长之一,管卖菜和卖肉。
有意思的是,卖鱼时,他精打细算,缺斤少两,到末了儿,把剩下的几条鱼偷偷炖着吃了,闻着鱼香味,寺里的太监们都笑骂他:
“喝,有你的,这辈子没吃过鱼呀?真是馋透啦!”
“嘿,嘿……”他蛮不在乎地笑着,“真香噢!……”
过去,他恃仗是太监大总管邵祥卿的徒弟,把谁都不放进眼里,但对上却是另一付嘴脸,点头哈腰,见了面就是一脸笑。′d′e/n*g¨y′a!n-k,a,n\.*c-o+m·
“您来了?得,您请进……”
市宗教处的陈岩,虽然是个女同志,资历却不浅,是早年跟随着吕正操将军打日本的“老革命”,从十六岁起就参加了部队。在这帮伺候“皇上”的太监眼里,她可是个了不得的巾幄女杰。
瞅见她进门,刘子杰头一个迎上前,虾米腰弯成了一百八十度,“您上我屋里去吧,”拽了陈同志就走,进了屋没别的,无非是张家长,李家短,捅别人的坏话,说他在宫里头受了多少苦哟,鼻涕眼泪全都流了下来。
说着,说着,他就挑拨开了。陈同志莫辨真假,只得坐在那儿听着。临出门,恰巧隔壁的魏子卿正拉开门泼水,刘子杰倒马上变了口吻:“陈同志呀,您来啦?”好象陈同志刚走进大门,压根儿没到过他屋似的。这时,陈同志也是一楞。刘太监倒象没事儿人似地遛达开了。
太监都是在宫里头动心眼出身的,全明白。早有人听了窗户根,知道他在嘀咕别人的坏话。几个人一捏咕,“找陈同志反映去。”
于是,兴隆寺成了太监们勾心斗角的战场。几天过去了,陈同志都听晕了,闹不清谁是谁非。“刘子杰在旧社会里,受过不少苦吧?”当时,将在旧社会受过苦与否,作为团结对象的标准。
“俺谁少受苦了?”有的太监反唇相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