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如墨,泼洒在燕园古朴的飞檐之上,也浸染了中科院理论物理所那栋略显陈旧的小楼。
与其他早已沉寂的窗户不同,三楼尽头的一间办公室依旧灯火通明,光线固执地刺破黑暗,仿佛某种不眠的求索。
办公室里,空气凝重得几乎能拧出水来。
烟灰缸里已经堆满了烟蒂,但白发苍苍的陈景元院士显然没有心思再去清理。他眉头紧锁,深深的皱纹如同刀刻般印在额头上,手指焦躁地在面前摊开的一叠写满了复杂公式的草稿纸上敲击着,却敲不出半点灵感。
草稿纸的边缘已经因为反复摩挲而微微卷起,上面密密麻麻的推演符号,最终都指向了一个令人绝望的死胡同。
\"还是不行……\"陈院士的声音沙哑,带着长久思考和睡眠不足导致的疲惫,他抬起布满红血丝的眼睛,看向坐在对面电脑前的年轻女博士生,\"模型优化,算法迭代,我们能想到的路,几乎都走到尽头了。\"
电脑前坐着的,正是他的得意门生,夏晚晴。
此刻的夏晚晴,全然没有平日里在学术报告会上那种自信从容的光彩。她穿着一件洗得有些发白的格子衬衫,鼻梁上架着一副厚厚的黑框眼镜,镜片后的眼神同样充满了疲惫和血丝,但更深处,却燃烧着一种近乎偏执的、属于天才学者的不甘与执拗。
她那张清丽知性的脸庞因为连续的熬夜而显得有些苍白,几缕发丝散乱地贴在额角,也无暇去整理。她的手指依旧在键盘上飞快地跳动着,屏幕上,复杂的三维模型和如瀑布般滚动的粒子运行数据流,正无情地宣告着又一次模拟的失败。
\"老师,会不会……\"夏晚晴的声音也带着一丝嘶哑,她停下敲击键盘的手,抬起头,看向自己的导师,语气中带着深深的自我怀疑,\"会不会是我们设计的'高维弦振动耦合模型'本身就存在理论缺陷?我们是不是……从一开始就走错了方向?\"
他们负责的国家重点项目——\"高能粒子对撞机升级计划\",已经在这个关键的数据处理算法上卡了整整三个月!
这项算法需要处理的数据量和复杂度,远远超出了现有的计算能力和模型框架。如果不能突破这个瓶颈,整个国家投入巨资的对撞机升级计划,就可能功亏一篑!这不仅仅是学术上的失败,更是对国家基础物理研究的沉重打击。
这种压力,如同无形的大山,沉甸甸地压在师生二人的心头。
\"不,理论模型应该没问题。\"陈院士缓缓摇头,否定了学生的猜测,语气却并不轻松,\"模型经过了反复的交叉验证和同行评议,逻辑上是自洽的。问题……还是出在'算'上。我们需要一种……全新的计算范式,一种能够指数级提升处理效率的算法,才能驯服这头数据猛兽。\"
他重重地叹了口气,靠在椅背上,眼神中流露出深深的无力感:\"但这……谈何容易?\"
创造一种革命性的算法,这几乎是在向上帝的领域发起挑战。
夏晚晴沉默了。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,指甲深深嵌入掌心。她知道老师说的是事实。这三个月来,他们几乎榨干了所有的智慧,动用了国内最顶级的超算资源,可结果……依旧是徒劳。
难道真的……无路可走了吗?
就在实验室的空气几乎要被绝望冻结的时候,电脑屏幕右下角,一个毫不起眼的邮件提示图标,轻轻闪烁了一下。
夏晚晴下意识地瞥了一眼。通常这个邮箱收到的都是些学术会议通知、期刊约稿或者订阅的论文预印本,她并没太在意。
但这次,邮件的发件人显示为一个无法追踪的匿名id,标题更是透着古怪——
\"关于高能粒子探测器数据处理算法的一点不成熟的建议\"。
\"垃圾邮件?\"夏晚晴皱了皱眉,本能地想将其拖入回收站。现在的垃圾邮件,标题真是越来越会哗众取宠了。
\"等等,\"陈院士却像是被什么触动了,叫住了她,眼神中带着一丝莫名的直觉,\"打开看看。\"
夏晚晴有些疑惑,但还是依言点开了邮件。
邮件正文极其简短,没有丝毫客套的寒暄,只有一段看起来非常简洁、甚至可以说是\"简陋古怪\"的代码片段,以及几句更加简洁的文字说明:
\"……现有算法框架在处理超高维非线性数据时存在固有计算复杂性瓶颈。尝试引入量子退火思想,结合深度神经网络进行概率路径寻优,或可大幅提升收敛速度和全局最优解概率……附上一个极简化的算法原型,仅供参考,未必正确,甚至可能存在严重错误……\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