也不应该是这种反应……
毕竟这个问题的答案,重要和为难也只是对她而言。
这种剖白内心弱点的感觉,会让她感到私人领域被侵犯,潜意识里不自觉地就开始滋生无措和不安。
对黑瞎子而言,应当是无足轻重的一次闲聊才对。
他现在表现出来的,却是如此重视。
重视到凌越本就不安的情绪遭到了刺激,一点点被放大。
这让她看起来像一只感受到危险,或者预知到即将受到惊吓的刺猬。
黑瞎子嘴角的弧度压了下去,原本坚定的想法一次又一次被自问所动摇:其实,如果她不想说……
院子里静悄悄一片。
就连漫天的雪花也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,悄无声息地落在光秃秃的树枝上,屋顶上。
不知谁家的猫和谁家的狗对上了,嗷嗷呜呜吵得有来有回。
黑瞎子近乎喟叹地最后说了一句:“我们说好的……”
但凡注意到他的情绪,就该明白,这句话与其说是指责,不如说是最后一点无足轻重的挣扎。
只要她再多保持一分钟的沉默。
他就注定会败下阵来,选择妥协。
敏锐如凌越,自然也察觉到这一点。
可在持续了十几秒钟的沉默后,凌越垂眸,抬手挥开他抚着自己脸颊的手,转身平躺着,睁着眼睛看夜空。
偶尔有雪花往她眼睛里飘落,她就轻轻合拢眼帘,等冰凉的触感落在薄薄的眼皮上。
在这种沁骨的微凉中,凌越脑海里浮现的是黑瞎子刚才说的那句话:如果以后要和那种东西对上,我们唯一能做的,就是尽量不要让自己有足以致命的弱点。
她的记忆,她的内心,多么明显的弱点啊。
她又想起那次去往雷城的凤凰树丛林中,那些从雷声里降临到焦家人身上的怪物。
它们会用砸骨头的声音激怒她,它们能够知道郡主敲击烧焦的骸骨的声音对她而言意味着什么,那以后她将面对的那些东西,会不会将她的记忆翻搅得毫无保留?
会不会轻而易举就看破她内心的弱点?
凌越抿唇,强忍着内心的不适,尽量心平气和地开了口。
却不是正面回答那个问题,而是问黑瞎子:“这一百多年,你到底是以什么理由活下来的?”
知道自己的来处,却回不去。
知道自己的去处,却只能慢慢等待。
或许每一个时间段里,身边有幸能得三两个同伴,却从一开始就清醒的知道他们无法陪伴自己太久。
这样独自一人,游魂一样活在人世间。
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