取亡也。有亡主而无亡之之臣,是故文王之圣而纣犹不灭;有叛臣而无怙权自安之臣,是故据彭城,连强楚,分南里,据国都,据大邑,聚不逞,而卒如萤死之光,不能久也。
惟夫拥权自安之臣,不必叛也。不必叛,而无可为讨逐之名,天下之所不诛;不必叛,而国如其国,君寄生其上,而一听其生死。故《乾》之极曰:“亢龙有悔。”
《坤》之初曰:“履霜坚冰至。”君无位而臣固其居,乾坤之所以毁也。无位而毁,不必有取亡之主而亦亡。冰驯至而坚,阴不劳而坐困其阳矣。
兼殷以为道,故终春秋之世,君恒亲将而兵柄一。兵柄一,是以不叛而必不敢制其君。乃抑兼周以为道,是故不登立谈之相,不容羁野之臣,而国犹有与守。
故三王之道,相终始者也,相参伍者也。故曰亢则害,承乃制;不亢不承,而害不深,制不逆。《春秋》详宋之叛臣,以为犹可得而治之也。
十二
书不尽言,言不尽意,何谓也?谓夫一书而群言该,一言而群意摄,无庸缕尽者也。该群言而不遗,摄群意而不罔,其惟知务者乎?君子知务以通词,不知词以通务,故以例言《春秋》者,怵盛夏之凉雨,而谓之凛秋者与!
《春秋》称大夫而里克殊,以里克之名大夫,同诸泄冶之名大夫,未有谓其可者也;称世子而商臣般、止殊,以商臣、般止之名世子,同诸陈款、郑华之名世子,未有谓其可者也。故世子之称,惟商臣、般止殊,而蒯瞆不与。蒯瞆之名世子,常也,无殊乎陈款、郑华之词也。
常斯正,正斯顺。故子曰:“必也正名乎!”
《春秋》书卫世子蒯瞆,正名效也。灵公存而为世子,是灵公之犹有子矣;灵公没而犹称世子,是与蒯瞆以终为灵公之子,而特夺辄之不使有父也。
夫蒯瞆之不肖,史册有余恶矣,而不失其为世子者,则在出奔之举也。谓蒯瞆之弑母者,戏阳速之辞也。速之辞,固二五优施寺人柳之辞也。先乎世子,而公叔、北宫、赵氏逐矣;后乎世子,而公孟逐矣。
巨室去,廷为之空,批根椓秀以冀其仆者,世子也,何患乎无戏阳速之为江充乎?
世子将欲无去邪?为申生矣。申生死而不去,君子曰“共”,而不可以为“孝”。然则以申生之孝,而犹不许以孝者,惟不去耳。蒯瞆去,而父子之恩犹未贼焉。
蒯瞆行顺,而申生心顺,均以世子称,未大失乎世子之道也。道不失,位不可夺;位不可夺,名不可已,匪直辄也,公子郢亦胡得而攘之?是以知谓郢为当立者,不足与于《春秋》之旨也。无已,灵公卒,辄恶逞,蒯瞆其可以已乎?可已而不已,而后父子之伦夷矣。
虽然,蒯瞆之于辄,其犹责善之过也。责善于枭獍之子,洵不知,而或曰不仁,则已酷矣。不知以责枭獍之子,夺之不使为辄之父,而蒯瞆分恶;非不仁以逃嬖邪之祸,予之为灵公之子,而辄恶无所分。
子曰:“名不正则言不顺。”两书卫世子而言顺矣。
引商臣、般止之例,以词诬意,言恶得而顺?事恶得而成?故曰:知务以通词,贵成事也。
十三
天下之方动,尤知者之所持矣。夫惟有为而应者,介于动而不容已于起者,而足以自静,而端居之与振掉,皆无容心此。君子以之养德,豪杰以之养力,岂徒不介其会而为之淫乎?抑将乐其间而以自旌矣。
晋之不伯,郑始叛之,齐乘郑以收鲁、卫。鲁东折,齐西向,卫居冲而听之。其无与动而因以静者,惟宋焉耳。青、兖、豫、徐之交,心淫气偾,师师跃蹶,而无止势,宋无事焉。宋亲晋也,抑非靳以亲晋也,国大而得晋久,诸侯所不能动也。怙诸侯之所不能动,而宋亦乐以自静。乃夫介天下之动而能自静者,一动之,制而弗动矣;再动之,三动之,不失其制者,或寡也。
然介天下之动,其易与之淫而不制者,惟乍一动之为难持耳。一动之而持之也不失,则夫再动之,三动之,亦犹是焉耳矣。是故能以持始而以持终者之难,亦惟是持终于始之难,而无难于终。而庸人之失,恒难其所无难,已持之而终不禁于一动。惟然,故其动也,未有不咎者也。
宋接郑、卫之壤,其夙与郑怨深矣。宋恒挟晋以加郑。郑不辑于晋而恒泄之宋。是郑之背晋,以东合齐,北合卫,宋之所宜大戒也。会咸以后七年矣,宋自持而郑无如何之也。夫郑之背晋,以逃役也;卫之合郑,以缓逼也。宋可以知其无能大作而听之矣。
听之而养德,王者之修也;听之而养