断剑客侧眸看向那位独臂女子,这数年以来,他们彼此之间不过三面之缘。
第一面是在西晋地铭山,二人湖前论剑,当时她还不过是位年轻道士,却已将剑道天资展露无疑,而且每一句话,都如同一柄长剑般,恰好地架在他的剑道上。
震而不伤。她好似早便预料到他会说什么。
第二面是在西晋皇城,那时她已是剑甲,独身翩然而至,以剑宴客,一剑既出,浩浩荡荡的剑意将他逼退十数丈,一袭道袍胜雪如剑仙下凡。
第三面是在无定河,这位寅剑山剑甲道法已入元婴之境,二人并未论剑,而是论他并不熟悉的道,天似金黄,风中隐有仙鹤啼鸣,她如若要登仙,只需一剑开去,然而,她仍驻足人间,如效地藏菩萨本愿。
他自认他的剑已经臻至顶峰,而她不过一位剑道后辈,哪怕二十六岁便天下第九,与自己仍然隔着千里山川。
可直到那时,在那条他亲手断开的无定河畔,断剑客才明白,他的剑固然登峰造极,然而她的剑,还很长远。
登峰造极,意味到了头,寅剑山的活人剑却远得难以想象。
周依棠缓步而来,她走过来的姿仪并无步步生莲可言,反而是和光同尘。
断剑客已回过神,而在这回过神时,他的剑已落在手上。
那是一柄剑尖断开的剑,剑镡古旧,剑柄缠着的布条也破损,然而其剑锋磨得极薄、极利。
微风掠过,似也要在一分为二,化位两缕而走。
张旭渠已经满头汗水,他觉得自己这个四品的,还是重伤的武夫出现在这里很突兀,自己他妈的凭什么要出现在两个一品,还是天下前十的高手中间,自己甚至都不该站着,而是趴在地上。
“伤他的人,是我徒弟。”
周依棠清冷的嗓音再度响起。
断剑客眉已凌然,剑意节节攀登。
气机震荡,四周枯叶以二人为圆心卷荡而起。
这似是针尖对麦芒的惨烈关头…
“弄错了,都弄错了!”
张旭渠忽然大声道:
“误会,全是误会,我自己摔的,不小心脚一滑,手就摔断了!”
这一番不着调的话骤然打断了密林里剑拔弩张的气氛。
断剑客扫了他一眼,道:
“切口还挺平整。”
“见笑了,出门没看老黄历,走路没看路是这样的。”张旭渠赔笑着说道。
他固然相信断剑客不会败于剑甲之手,但问题是,他怎么办?
他好不容易靠早年得来的秘宝留住一命,却也因此沾染了因果,万一被剑甲盯上,只怕魂飞魄散。
需知寅剑山剑甲首先是个道士,然后才是武夫。
天下前十,何其威名,近乎皆是一品境界,如今菩萨剑神龙既见首也不见尾,真天人许齐独占鳌头,其与天下不知多少高手交锋,却独独称赞天下第九的剑甲有剑仙气象,像她这样的宗师人物,先让张旭渠神魂湮灭,再一心要走,难道断剑客能拦得住?
这便是一品高手的可怕之处,哪怕是同为一品高手,若无死意,几乎都可全身而退。
更何况,张旭渠很明白,断剑客从来不善救人。
断剑客眼眸扫了张旭渠一眼,随后又落回到周依棠身上。
这时,他才说出第一句寒暄的话:
“好久不见。”
“也不算很久。”
“对我来说不一样,我并无几年可活。”
断剑客平静说道,语气不重不轻,似乎生死之事无关紧要。
周依棠看了通背神猿一眼,径直道:
“如今你受重创,若不及时修补,只怕来日难返四品之境。”
张旭渠听出话外有话,瞪大了眼睛。
“我有生死人肉白骨之法。”
独臂女子淡淡道:
“修补一条断手,绰绰有余。”
张旭渠怔愣了,接着不可置信地看了剑甲一眼。
他很想问,你自己是独臂,自己怎么不用?
想问归想问,他是不会真跟人家天下第九问这种问题,他不由踌躇了一会,想想自己并无他法,便打定主意,试上一回:
“剑甲若想出手相助,实在大恩大德一件。”
独臂女子便将目光移向了断剑客。
天下没有白吃的饭,断剑客自然明白其中意味,
“不知剑甲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