斑马人朝他笑笑,转身离去。
对方神经质的笑声在走廊里荡开,渐渐远去。
自己在这里多久了?
罗夏有些恍然。
时间的流逝在无窗的囚室里失去了刻度。
只有送餐盘粗暴滑入铁门下缝隙的金属摩擦声,以及警卫例行巡逻时手电筒光束的短暂扫视,标记着日夜的轮回。
罗夏大部分时间保持着那个蜷缩的姿态。
他在积蓄力量,也在对抗着恐惧。
他又做噩梦了。
梦到那场降临在纽约的、由法老王奥兹曼迪斯精心策划的“神迹”:巨大如山的章鱼形外星怪物在城市中心轰然降临,喷吐的灵能冲击波横扫一切。
玻璃幕墙粉碎,汽车被无形的巨手揉成铁饼,尖叫的人群在街角瞬间化为飞溅的肉泥……在那片人间炼狱的中心,就有他父母的家。
他仿佛还能看见母亲最后惊恐回望的眼神,父亲徒劳伸出的手臂,然后一切被刺眼的白光和震耳欲聋的崩塌声彻底吞噬。
“哗啦——”
牢门外的窥视孔挡板被拉开。
一只冷静审视的蓝眼睛出现在孔洞后。
“编号736,谈话时间。”
一个平静的男声传来。
钥匙转动,牢门开启。
一个穿着熨帖白大褂、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,手里拿着记录板。
他身后跟着两名全副武装、肌肉虬结的警卫,枪口有意无意地指向罗夏。
“我是肖恩医生,”男人在离罗夏几步远的安全距离停下,声音平稳无波,“有人让我来对你例行心理评估,你可以叫我肖恩博士。”
他的目光扫过罗夏脸上那张非人的面具,没有任何惊讶或厌恶,只有纯粹的观察和分析。
罗夏依旧沉默,如同一尊被遗忘的石像。
“沉默是常见的防御机制,尤其是在阿卡姆,”肖恩医生在记录板上写了几笔。
“你之前对警卫说自己叫雷吉?”
“别叫那个名字!”
罗夏猛地抬头,身体像压缩到极致的弹簧般绷紧。
两名警卫立刻上前一步,电击枪发出“噼啪”的蓄能声。
肖恩医生抬手制止了他们。
“为什么?”医生语气不变,“雷吉是你合法的名字,承认它,是面对真实自我的第一步,逃避只会让你更深地陷在罗夏这个……暴力的符号里。”
“真实?”
罗夏喉咙里滚出一阵低沉的笑声,“真实是那个自诩为神的法老王!他用一场戏!一场该死的、逼真的戏!杀死了三百万人!”
他的声音陡然拔高,在狭小的囚室里炸响,震得墙壁嗡嗡作响。
面具上的墨迹彻底失控,如同泼翻的浓墨。
罗夏又看到了令自己痛苦的一幕。
他看到崩塌的摩天大楼、扭曲的钢铁残骸、飞溅的猩红血肉……最终定格在一扇熟悉的、布满常春藤的公寓窗户。
窗内,一对中年夫妇惊愕回望的侧脸在强光中迅速汽化消失!
“我的父亲!马尔科姆!他就在那里!他刚结束一个关于寇瓦克斯的研讨会,想回家给我妈妈过生日!”
罗夏的身体剧烈颤抖,每一个字都像从齿缝里咬碎再迸射出来,带着血淋淋的痛楚,“还有我妈妈,格洛丽亚!她烤了我最喜欢的苹果派……派还在烤箱里!烤箱……”
他的声音哽住了,只剩下粗重如破风箱般的喘息。
罗夏说出了自己在守望者宇宙的身份。
面对心理医生,他终于无法控制住情绪,把自己的痛苦全部宣泄出来。
二代罗夏说出了自己原名雷吉.郎,他的父母死于了法老王的那场三百万人的阴谋里。
“他们只是……三百万人里的两个数字,对吗?对法老王来说,对你们这些冷眼旁观、甚至享受他带来的‘和平’的人来说!”
罗夏猛地指向肖恩医生,把对方当成了自己世界的人,“你们以为谁是疯子?真正的疯子是维特!是那个用三百万条人命去堆砌他理想国度的屠夫!”
肖恩医生静静地听着,记录板垂在身侧,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深不可测。
他虽然不明白罗夏说的三百万人的阴谋和法老王是什么,但还是静静的听着对方的发泄,并如实记录下来。
牢房内只剩下罗夏压抑不住的、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喘息