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对,老板昨天晚上特意到军营里来,一间间帐篷地把我们找来,”阿尔明灌了口啤酒,咽了下去,“上一次这么做,是七天前,那天是小乔休尔的葬礼。”
“然后呢?”
“葬礼那天,我们一群男人哭得稀里哗啦的,老板也是,快把脊椎给哭断了。昨晚找来的时候,他带着两条羔羊腿,扯着嗓子又吼又骂,叫我们今天来给小乔休尔欢庆。”
“欢庆?”
“不错,老板叫我们欢庆他回到主的怀抱,用自己的牺牲去换来了胜利...他还说了很多,我记不得了,总之,他叫我们来欢庆。”
男人边听着边点点头。
和士卒们寒暄一会后,男人打算离开了,他想到教堂去一趟。
“再见,我该走了。”
男人将拐杖拄在地上,撑着行走。
“执政官!”
哗地,阿尔明首先站了起来。
男人回过头去。
只见阿尔明嘴唇颤抖。
他身边的士卒们,一个接一个地站起,凝望着男人瘦削的背影。
几乎是同时间的,他们举出右手,齐刷刷地朝男人行圆环礼。
“执政官,我们的执政官!”
他们的声音是颤鸣的,是不由自主的。
除了这句之外,这些士卒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。
“再见,我亲爱的公民。”
男人一只手撑住身体,挺直身体,回了圆环礼。
“愿主祝福。”
男人挤了挤眼睛,转过身,一步一步地往酒馆外走去。
他独自一人前往教堂。
教堂的钟声很悠扬,是新铸不久的大钟,一下下地回响。
追思礼拜,是逝者下葬七日后,追思与祈祷的礼拜仪式。
男人走在街道上,往那里靠近。
躲藏的孩子看见男人走出,急忙忙地跟在后头。
酒馆离教堂不算远,即使拄着拐杖,行动不便,男人离教堂的距离也清晰地缩短着。
当他走到教堂的白拱门前,便看见酒馆老板,他一身便装,坐在教堂内的长椅上。
一位神父站在台上,讲着安慰与勉励的经文。
最前排的长椅前,台下站着一群白衣服的孩子们,他们背着手,一个靠一个地站好。
男人轻手轻脚地走进,坐到酒馆老板身旁。
酒馆老板还以为是哪位不速之客,他抬起眼一看,却见到执政官的脸庞。
他一下呆住了。
男人却说到:“乔休尔...他叫乔休尔对吗?”
“啊...是的,执政官。”老板合拢惊诧的嘴,小声道:“执政官,你总能把我怔住。”
“抱歉打断了你的心绪。”
“不,其实没有。”老板十指交叉,“我没有心绪。”
“没有心绪?”
“对,该悲伤的时候已经过了。”老板直了直身体。
神父的祷文快结束了,接下来,该到唱诗班去颂唱圣歌,祝福逝者的灵魂。
孩子们要唱的,是《主在上》,一首弥撒与葬礼时都常常唱响的圣歌。
老板接着说道:“我的大小乔休尔,他们都离开了。这实在是件没有实感的事,不知你有没有类似的感觉。”
“我同意。”
“你看,仅仅一个公告栏上的名单,就宣布我的小乔休尔也离开了,这实在难以置信,他们可都是强壮又勇敢的人。”
说完,老板转过脸,看着执政官,眼睛逐渐湿润起来。
“他俩的鲜血会浇灌这里,对吗?”老板一字一句的说。
“我相信,”男人顿了顿,“这里将有他们浇灌而出的花园。”
老板松了口气般,整个人靠坐在长椅上。
唱诗班的孩子们,他们开始齐声歌唱,旋律动人,声音清脆。
“执政官,我和你说,”老板皱着眼睑,嘴唇颤抖,喃喃道:“我前天做了一个梦。”
男人默默听着,胸口的野兽安静地匍匐着。
“我的大小乔休尔,他们撬锁进了酒馆,你知道,每晚我都会把酒馆锁上。”
“大乔休尔永远那样不安分,小乔休尔什么都听他哥哥的,他们把我的啤酒偷光了,喝得酩酊大醉还不说,到处都弄得一团糟。”
“接着,他们蹑手蹑脚地爬着楼梯到我的房门前,把我的锁也撬掉了